渡十娘｜英伟达高層裏的時髦上海女子

做公众号里的《纽约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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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郇舒叶

编辑｜渡十娘 

传说宇宙的中心在硅谷，硅谷的中心在英伟达，硅谷文学圈公众号的中心是”渡十娘“，而渡十娘的創始人之一伊可就职英伟达，于是去英伟达午餐就就成了吊在我面前的一块肉，等我吃着了，却一直涨肚，皆因餐会时老神在在的我竟多次被脑筋急转弯。

那天，我站在英伟达的大厅里等渡十娘的另一位“娘”陈茶，她打来电话：“我开了三圈，找不到停车位。你们先聊。”

我看了看表，11:30, 约定的时间到了，一个穿着的黑色套装的纤细的女人，踩着恨天高朝我走来，深棕色的披肩大波浪，映衬着象牙白色的面庞，红润的嘴唇，弯弯的睫毛随着轻柔的话音忽闪着，”对不起让你久等了。“她的手又白又软，但好像在和我拼握力。

“我是伊可。”

”伊这样的可人儿？”我冲口而出。

“是这个意思。”两片粉云飞上了伊可的面颊。

正说着，陈茶来了。

我们跟着伊可走进餐厅，一路上好几个人和伊可打招呼。我一边往盘子里夹菜一边假装漫不经心地问伊可：“你每天都做啥？

“我的部门负责产品需求预测，营业额规划，生产计划，需求和产量平衡，客户订单，产品交货期安排与这些有关的各个环节。”

“挺复杂的呀。你普通话讲的这么好，你多大来的美国？”

“我16岁就离开了上海的家来美国读高中，我刚进大学学的是生化，后来在暑期实习后下决心改专业，无法想象一辈子在实验室工作。我的数学一直不错，所以改成了经济。大学毕业后来硅谷的第二份工作就是英伟达，一干就是二十五年。”

我脑子飞快地转了一圈，她应该有五十岁了，可怎么看上去像少女。

“在硅谷很少有在一个公司干二十多年的。一般都是做着做着会遇到很多困难，或是因为积累了一定的经验，就另谋高就。“ 陈茶的话我信。

“总的来说就是吃苦耐劳。二十几年来一定是有不开心的时候。很多时候，乍一看是吃亏的，比如老板给我很多事做，往往一个人做一个半人甚至两个人的工作，我就咬牙坚持做，做到将来你离不开我，那就必须给我名分。名分可能会滞后，但我有耐心，等得起。我还做经理的时做的工作责任是高级经理的，升职加薪常常滞后一两年，我也会觉得不公平，也想过要走，但我还是把事情做好，到时就不得不提升我。就比如我当年的老板，的确有时候让我觉得自己不被认可。可是他老了嘛，股票也赚了不少钱，他退休就是我的机会。”

“你也真能忍得住。”

“其实他就是性格不是太好，人心还是好的，也很聪明。我就说服自己要忍。我觉得我比较抗压的，压力越大，发挥得越好。我在上海是学校射击队的， 平时训练不咋地，可是每次比赛，我一定能拿个名次。“

”你怎么应付压力？“

“我每天早晨都锻练一个多小时。”她握紧拳头，纤细的上臂竟有个肉球。

“家庭的压力大吗？”

“现在没有什么压力，我儿子今年24了。”

我差点儿呛着了。

伊可笑着说，“儿子已经大学毕业了。下一代都缺少上进的动力。他本来想念医科，现在又决定去念护士。我对他说，你只要不在家呆着，干啥我都支持。”

“你看你多好，工作做的这么好，孩子也长大了。”我由衷地佩服。

“我刚加入英伟达就怀孕了。当年很辛苦，每方面都要自己搞定，工作很忙，那时硅谷的工作时间也没有弹性，我不好意思因为怀孕而要求特殊待遇。雇了住家保姆，当时收入不高，工资的很大部分都给了保姆。孩子三岁以后开始雇钟点工，早上我送孩子，下午钟点工接他，做晚餐。下班后，我和孩子吃饭，玩。哄他入睡后，我又打开电脑工作几个小时，这样子很多年。”

“那是蛮辛苦的。”

“如果在事业上看到有向上的空间，就要努力呀。和孩子相处的时间，并不单单看长短，质量更重要。二十五年前，我是作为初级员工进入公司的， 当时公司很小，业绩大家很容易就看到。老板知道我认真，负责，好学，能把事儿干好，就给我加码，让我有机会做不同的工作，我积累的经验和技能就越来越多。”

陈茶说：“其实她是被事业耽误的作家，九十年代，北美流行的网上文学刊物”橄榄树“，”国风“，“花招”，“新语丝”她都有参与，妥妥的网红。作家冯唐海外发表的第一篇小说就是她编辑的。”

“你的穿着打盼真的像文艺女青年哦。” 我看着伊可的四寸高跟鞋说。想了想，这样说实在也不贴切，应该说，伊的打扮既不盲目欧美，也不哈韩哈日，更不似千篇一律的华裔女“精英”，名牌穿出淘宝的意味來。伊時尚中透著健康，卻不露锋芒，也或者是在职场上久了，懂得如何不招人恨吧。

“我大学毕业第一份工作的老板说，人家看到你第一面，不知道你有多少内涵，你的外表就是人家的第一印象，外表可以说明很多问题，比如自律，自身管理，时间管理，我每天晚上9点多上床，五，六点起床，锻炼，然后上班。每周去健身房几次，跑步三次，每次十公里。 ”

“听说英伟达30%以上的员工都是千万级的富翁?”

“英伟达每年都给员工发股票，分四年到手。股票收益远远大于工资收入。但是，在我负责的部门里，我的资产排不进前五。”伊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

“你高风亮节，照顾员工？”

“不是啦，两次离婚，你懂的。” 她拳头一攥，眉头一挑，红唇一撅，真的很“伊可”

“咔咔。”我真的被水呛着了。

“第一任比较传统，他觉得把薪水交给我就完成了他的使命了，什么家务都不会做也不愿意学，家里小事大事都是我做。他是软件工程师，初入职场比我这个学经济的赚的多。可是当我升主管以后，一下子就反转他怎么都追不上了。我觉得你挣的算什么。我一直在成长，各方面，而他没有。”

“一旦女人比男人挣得多，这婚姻就很需要特别的维护了。”陈茶说。

“其实钱的多少并不是主要矛盾，我本质上是很文青的，有很多物质满足不了的需要，如果对方在这一块上不能和我同步，到一定程度两个人就没话讲。我受中国教育很多年，很传统的， 觉得婚是不能随便离的，父母也不愿意看到我离婚，孩子还小，各样的顾虑，使得我拖了很多年。自己很不开心，精神上的缺失很久了，直到有一天突然我觉得再也过不下去了。想象一下你每天回到家，就不得不面对一个把工资交给你就觉得完成了人生使命，没有其他方面的沟通的人，这日子怎么熬？”

“他没和你争儿子？”

“没有，他知道他没法照顾孩子。所以孩子一直是跟我。那年我38，两年后我又结婚了。”

“为什么这么快？其实你心里还是想有个完整的家的吧？”

“完全不是，因为我第一次没有婚礼，我想要个婚礼。”伊可大笑起来。

“我如愿当上了新娘，他脾气好，长得帅，爱运动，浪漫。我们婚姻维持了7年。到后来不行，因为还是没有一起成长。我有时候想，是不是有人真的可以和我一起成长。”

“我提出离婚，他就一个条件：分钱。“2021年英伟达的股票比以前涨了不少，但还是狂涨的前夜。“他先只要房子，给了他，又来要钱。我让他开价，和我的预期差不多，我就同意了。在他签字之际，英伟达宣布股票一股分四股，他又反悔说你因为股票要涨所以才急着办手续，所以他要更多钱。”伊可的笑尴尴的。

“我说，分股但股票价值没变。你如果觉得我们公司的股票因为分股会升， 你可以用这笔钱买股票啊。如果你要更多现金，我没有，只有上法庭分股票了。他想来想去股票卖了还要交税，现金不用交税。所以要了现金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他后来说其实私下咨询过律师，如果坚持上法庭，最后也许可以多分三十万，但他还是念我们的情分，和平协议分手。“伊可双手伸向天空。

”我用钱买了自由。“

“你和现在的男朋友有结婚的打算吗？”

“我们应该不会结婚，没有必要，现在挺好的，他是艺术家，热爱运动热爱旅行热爱生活，我们各方面很合。”

“你后边这两位也是华人吗？”我的好奇心让我忘了啥叫不好意思。

“当然不是，中年以后的男同胞，他们永远要找年轻的，况且我觉得和我体力精力相当的男同胞还真不多。而且他们大多数不接受女人这么强。很难搞，为什么要去自找麻烦？”

我和陈茶都点头。

“五十多岁的女人找男朋友为啥？”我问。

“开心呀！” 俩人异口同声。

“愿你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女。” 我由衷地叹道。

不知不觉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伊可站起来：“我要去开会了，欢迎常来，咱们再约。”

我望着伊可的背影喃喃：“她可真忙呀。”

陈茶说：“谁让她是英伟达的VP（副总裁）呢？”

“什么？” 我一脚踩空，差点儿没滚下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