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记忆 | 站在世界冠军的领奖台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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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万世荣 1958—1966年在驻捷克大使馆工作，1978年后历任外交部政治部和苏欧司二秘，驻捷克大使馆一秘和参赞，外交部苏欧司参赞。

继乒乓球队后我国女排崛起，我又有幸与女排接触。第十届世界女子排球锦标赛1986年9月在布拉格举行了。当时我国女排处于鼎盛时期，在世界比赛中数次夺冠，名声显赫。接待这样的代表团，既光荣，又艰巨。使馆同志决心一如既往，做好体育代表团的接待工作。

应该说，我们在这方面积累了一些经验。60年代，年轻的中国女排已访问过捷克斯洛伐克，我陪她们到捷克几个地方参加比赛，胜了好几场，对她们已有了很好的印象。她们对使馆的服务十分满意。有的女队员说，有我们陪同，她们就能战胜对手。从那时起，我同我国女排就建立了友谊。后来我回国休假，她们还请我观看女排比赛。时隔一二十年，情况不同了，世界排球运动迅速发展，我国女排的水平与当年已不可同日而语了。

▨ 1986年女排世锦赛，中国女排在比赛中。

1986年4月，我国女排到捷克参加捷解放杯排球赛，这可以说是女排锦标赛之前的一次热身赛，有秘鲁等强队参加。球队领导十分重视，大使馆也全力配合。这次比赛是在几个城市进行，队员们乘车往返，旅途劳顿，也增加了接待工作的难度。我们不仅要派人陪同，还要组织使馆同志到外地观看比赛，为我国女排助威。当时我虽然已不在文化处工作，但因为我过去陪过不少体育队，因此领导要我参与陪同工作，我当然也为此感到高兴。

我国女排抵达布拉格西部的拉科夫尼克城，正是冬末季节，但树木花草已开始吐蕾返青，处处洋溢着浓郁的春天气息。队员们看到这花园式的城镇，情绪饱满，精神愉快。我陪她们在街心公园散步，环境幽静整洁，十分惬意。

突然后面几名女队员叫了起来，惊慌地朝我身边跑。我不知出了什么事，回头一看，只见几名捷克小伙子手拿嫩枝编成的小鞭子，追逐我女排姑娘，往她们身上抽打。我一时未醒悟过来，以为是捷克人向我女排姑娘挑逗，我赶紧朝后面走去。一位捷克老太太在一旁笑着说：“今天是复活节啊！”我才恍然大悟。

按捷克的传统习俗，复活节这一天，男孩子可以用树枝抽打姑娘们，她们不仅不得反抗，还得将已准备好的彩蛋赠送给男孩们。我向女排队员解释后，她们为刚才的一场虚惊发出微笑。一位女队员以顽皮的神态对我说：“彩蛋我可没有准备，要排球我可以给他重扣一个。”说得大家都笑了。

这次比赛比较轻松，我女排决赛时以3：0胜秘鲁队，获捷解放杯冠军。我们使馆同志到场向她们表示祝贺，一起合影留念。晚上，从该城返回布拉格时，一路欢声笑语，歌声不绝于耳。女排几位同志对我们说，经过这次比赛，对在布拉格举行的世界女排锦标赛心中就有些底了。

▨ 作者夫妇（右三、右四）等使馆人员与女排教练袁伟民合影。

同年9月，布拉格已是初秋，树叶开始发黄。金色的布拉格准备迎接第十届世界女排锦标赛。同以往的重大比赛一样，我国女排在袁伟民团长的率领下，提前到达大使馆。我们虽然已有过接待重要体育队的经验，但都觉得这一回比赛非同寻常，更要认真对待，全力以赴。

接待女排是全馆的任务，我们提前组织使馆的同志在院里的排球场铺上新沙土，平整好，安上新排球网。球场四周的条凳，一个中国式的亭子，都粉刷一新。后勤、翻译工作也都作了全面安排。女排到达大使馆，还未消除旅途疲劳，即投入紧张的练习。使馆同志抽时间到现场观看。

训练前，教练给使馆同志，特别是夫人们打招呼：“练球时，无论队员多么累，多么苦，也不能为她们说情，练球一定要继续进行。”我们过去听说过，女排练习十分艰苦，但苦到什么程度，还未亲眼见到。这回看到了，才知道那艰苦的程度，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

训练时，教练在网的一边抛球，一个队员在另一边接球，每次要连续接数十个，接不着再增加接球次数。教练抛球，力量大，速度快，角度刁。队员刚刚以鱼跃动作在球场的一角抢接住一个球，第二个球又抛到另一个角落，队员飞快爬起来，又去抢救。就这样，跌下去，爬起来，循环往复许多次，不达到指标，决不停止。

教练一面抛球，一面大声喊道：“快，动作还要快！”有的队员在地上爬不起来了，教练还是一个劲地抛球，不停地喊道：“快接球！”我想，教练真厉害啊！使馆的女同志简直不忍心看下去。可是教练有言在先，也不好说什么。

一场训练结束了，队员们个个挥汗如雨，精疲力竭，上气不接下气，似乎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看着这样的紧张场面，我们的神经也绷紧了。可是下一场练习时，女排姑娘照样个个生龙活虎，矫健如燕，坚持到底。我佩服女排的这种顽强拼搏精神，感到有了这种精神，真可以无往而不胜。

教练说：“这还不是最苦的练习，在国内训练时，要难得多。”使馆的一位女同志说：“真难以想象。”大使夫人这时也走上前去，抚摸女排姑娘们，问她们累不累、想吃些什么。我们赶紧送茶水上去，以表示对她们的敬意。

▨ 中国女排精彩瞬间

9月9日，我国女队迎战日本队。比赛在伏契克公园举行。大使馆离公园不远，平时散步，不一会就走到公园门口。我向女排运动员介绍了伏契克的英雄事迹，她们十分感动地说，过去早已读过他的《绞刑架下的报告》，现在能到以他名字命名的场所来比赛，一定要狠狠地打，打出水平。在伏契克雕像前照了几张相，队员们进入赛场。

日本女排是中国女排的老对手，我女排有取胜的把握，但打起球来，还是丝毫不能放松，一个球一个球地争夺。使馆的拉拉队和不少捷克观众为我国女队加油、助威。比赛进行得很顺利，以3:0战胜了日本队。

9月12日，我女排与秘鲁女排对阵。这也是老对手了，五个月之前，我国女排就是在捷克战胜秘鲁队后，夺得解放杯冠军的。这次我国女排又以3:0的比分战胜秘鲁队，进入决赛。这场比赛，我因另有任务未能前去陪同和观看。但人在使馆心在排球场，总希望我女排顺利闯关不要发生意外。

▨ 1986年女排世锦赛，中国队庆祝胜利。

在决赛中，我国女排同世界劲旅古巴女排相遇。古巴队能攻善守、体力好、技术全面，我队要战胜它，决非轻而易举的事。9月13日决赛那天，我们在大使馆进行动员，要后勤工作更周到细致，还要当好拉拉队。

使馆人员、我国在捷的留学生以及我国在民主德国使馆人员和留学生很早就到达布拉格。我们准备了国旗、红旗、横幅标语。使馆一位小伙子还背上一根长竿。赛场守门人不让他带进去，怕用于械斗。我上前笑着说：“那是作旗杆用的。”守门的是位倔老头，说什么也不让我们带进去，最后只好将旗杆折成两截，才放我们进去。

比赛开始，双方打得难解难分，气氛渐趋紧张。我们使劲摇动旗帜，高喊：“中国队，加油！”不少观众应和着排球的节奏，集体喊“一、二、三！”由于双方实力相当，要得一分，必须来回争夺，几度更换发球权才能成功。打着，打着，我队的比分落后了，队员有些急躁，我们更沉不住气，口中高喊：“中国队加油，中国队必胜！”这时，我看了看坐在离我不远的袁伟民团长，只见他神态自若，十分镇静颇有大将风度，可见他心里有底，稳操胜券。受他的影响，我的紧张心情才缓和一点。

我们的嗓子喊得嘶哑了，手摇旗子摇累了，但大家一点也未松劲。经过紧张的拼搏，我国女排终于以3：1战胜古巴队，荣获世界冠军！我们高声欢呼：“中国女排打得真好！”当鲜艳的五星红旗在场上冉冉升起，高奏雄壮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时，我们激动得流出了热泪。

我国女排姑娘在领奖台上向观众招手，向大使馆的同志们招手。我们挥动红旗，向女排致敬，向女排祝贺！场上的观众慢慢走散了，我们中国同志还在场上同女排一起，照相，握手，祝贺。欢乐的情绪笼罩在场地上。我们争先恐后，上前同袁伟民团长、教练和队员们合影留念。我对一位队员说：“你们在领奖台上显示了我们祖国的声威和光荣。”她回答说：“你们在领奖台旁边，给我们以支持和力量，这是我们共同的胜利！”

▨ 1986年，女排荣获“五连冠”后，和驻捷使馆人员合影留念。

比赛结束后的第二天，大使馆为我国女排举行庆功晚宴。使馆同志，从大使到炊事员，都沉浸在欢乐的气氛之中。女排队员在赛场上勇猛顽强，英姿飒爽，但在宴会上却腼腆羞涩，文静少语。我们热情地为她们上菜，尽量让她们多吃一点，可她们的食量似乎变小了，每样只吃一点点。

我多次陪她们活动，比较熟悉，有时同她们开开玩笑。使馆有位同志，幽默诙谐，拉着我上前去主动找一位不大说话的女排队员拉话，他用四川话的腔调问道：“我做的川菜你们喜欢吃吗？”那位女排队员不好意思回答，只是打量一下使馆这位同志，微微一笑。另一位女排队员十分机灵，早注意到我们在同她的队友开玩笑，就冲上来说：“你讲的可不像四川话啰，再说，你也不大像炊事员。”说得大伙都笑了。

宴会中间，我们大使站起来祝酒，祝贺我国女排荣获冠军，为祖国人民争了光，表示要认真学习女排的顽强拼搏精神，做好外交工作。袁伟民团长答谢说：“衷心感谢大使馆对女排的全力支持和热情帮助，在女排的胜利簿上，应记上大使馆的一份功劳。”同志们热烈鼓掌。

宴会达到高潮时，大家情绪高涨，交谈十分热烈。女排一位负责同志对我说：“使馆的同志，服务热情周到，拉拉队也非常带劲。”

我说：“作为使馆官员，就愿意陪同像中国女排这样的代表团，工作虽然辛苦劳累，但从中我们获得了喜悦、启示和力量，希望女排精神永放光芒！”

-End-

文字 | 《一个历史性时刻》 

作者 | 万世荣

图片 |源自网络

编辑 | 外交官说事儿 小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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