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不要放弃我的儿子！”——Gabriel的故事

“请不要放弃我的儿子！”——Gabriel的故事

“有时治愈，常常帮助，总是安慰”

我从未见过Gabriel，但有幸从我的一位主治医生那里听到了他的故事。Gabriel是名15岁男孩，在一次严重的耕作事故后，住进了儿科重症监护病房（PICU）。其头颅CT显示严重的脑水肿和完全性脑干疝，常需推注肾上腺素和液体抢救。尽管Gabriel病情危重，但其母亲渴望奇迹，拒绝放弃。Gabriel的牧师和医院精神关怀者前来为他祈祷，并安慰家人。从这家人的祈祷中可以清楚地看出，其是上帝虔诚的信徒。与此同时，儿童生命组织（一个帮助婴儿、儿童和青少年以应对急慢性疾病、创伤、伤害、丧亲的专家小组）正为Gabriel的兄弟姐妹做准备，以应对他们的兄弟很可能很快去世的现实。兄弟姐妹整个晚上都在Gabriel床边绘画作图、浅唱低吟，并做手工来建立记忆。

随时间推移，病情越发严峻。当医务人员提议停止维持生命的输液时，Gabriel的母亲痛苦万分。她躺在儿子身边，大声哭喊道：“请继续抢救他。请不要停下来，请尽全力救救我的儿子！我们不能失去他。”当PICU的住院医向家属回顾了Gabriel的CT扫描和所有正在进行的支持治疗时，家属慢慢接受了事实。看到他们即震惊又恐惧，主治医生将Gabriel的父母请到一间安静的房间里。他和他们坐在一起，平静、清晰并充满同情地表达了他对Gabriel预后的判断。他说：“生命中最悲痛的事件之一就是眼看着深爱的人，尤其是子女，离去。这违背了父母的本能，但现在对Gabriel来说最好最终的爱是让他离开。继续无谓的抢救只会拖延不可避免的结局，他难以幸存。我们医护强烈建议停止所有治疗，让他离去。我们可以向你保证，他不会感到痛苦，我们执行的每一步都与你在一起。”

午夜过后，社工和精神护理团队离开后，Gabriel的妈妈问床边的护士，是否有人能再次与她和她的家人一起祈祷。护士知道住院总对精神健康很关注愿意提供帮助，问他是否愿意。当主治医生与Gabriel的家人在床边见面时，Gabriel的心跳正在减慢。ICU医生并未祈祷奇迹般的康复，但承认Gabriel和他的家人所遭受的痛苦，并为他们祈祷安慰、勇气和宁静。这不是期望治愈，而是希望Gabriel能有尊严的离去。不久后，在Gabriel家人的围观下，医护拆除了所有维持生命的措施，Gabriel平静地离去。

一年后，家人来PICU参加Gabriel离世的年度纪念。回顾当时祈祷、绘画作图和浅唱低吟，Gabriel的家人对他的痛苦未延长致谢，感谢医务人员提供具有同情心的治疗。

也许你会说，医生未能拯救这个孩子，辜负了这个家庭的期望，或者说医学力有不逮。尽管科学随着创新的层出不穷而迅速发展，但医学从来就不只是治疗和治愈。亲近，简单地与家人不离不弃，一起见证巨大的悲痛和苦难，往往比我们想象的要重要得多。报警声响起时，数十个医护蜂拥而至，忙乱吵闹可想而知。医务人员不遗余力，自然期望创造奇迹，结果大失所望，内心的波澜不言而喻。当医护纷纷离开，病房顿时沉寂安静，只有患者还在死亡边缘苦苦挣扎，家属可能有被遗忘冷落的悲凉感。为了不至于把我们的价值观强加于他人，也或许因我们不愿面对死亡和苦难，我们往往回避艰难的对话，将这些关怀领域留给姑息治疗团队、社工或医院牧师。作为一名住院医师，置身于一个家庭的痛苦，让我感到尴尬、茫然和无助。然而，“精神关怀”、“儿童生活”和PICU工作人员给予Gabriel家庭的惊人支持，充分说明每位医务成员都能持续帮助和安慰。平静地接受离去并不是承认失败，而是一种很好地关爱患者及其亲人的方式，与家人共度这些亲密的时刻是我们的荣幸。Gabriel的故事让我明白了，与其面对绝症患者的不情之请缄默不语、保持距离，不如通过理解、同情和分享人性细微处的勇气来彰显医学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