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吴锐

不再追随、模仿，勇于挑战、超越。近年来，越来越多中国企业开始尝试挑战欧美国家攻克不了的技术难题。

比如今天我们要说的诺令生物。

一氧化氮气体广泛存在于人体内，有扩张人体血管的作用。人们日常用于治疗心脏病的硝酸甘油，其原理就是在人体内释放一氧化氮。1998年美国科学家弗里德·穆拉德因相关研究而荣获诺贝尔奖。

1999年美国批准一氧化氮用于疾病治疗以来，它已成为ICU（重症护理病房）里挽救肺动脉高压、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高原性肺水肿等重症患者的“救命气”。

但是20多年以来，医用一氧化氮长期只能通过高压钢瓶存储，这种存储方式在便利性、安全性、经济性等方面存在诸多问题，即便是欧美国家也是在2019年才真正推出了一氧化氮即时发生装置。

然而这个问题却在几年内被诺令生物这家中国企业解决了。

南京诺令生物公司研制的即时发生装置INOwill N200，今年刚刚获得了国家三类医疗器械注册证，并在几个月内已经挽救了大量患者的生命。

提到这个造福人类的发明，就必须说一说诺令生物的创始人、CEO毛雯。

毛雯有着高光的求学和职场经历，从北京四中考入北京大学生命科学学院；后又在美国南加州大学拿到神经生物学博士；毕业后在硅谷雅培从技术研发做到项目管理，掌控医疗器械全程开发；后来还就职于世界经济论坛——达沃斯，负责搭建大中华区的精准医疗项目。

本可以轻松在美国过上中产阶级以上的富足生活，但是2018年，她还是选择在中国创业，创建了诺令生物。

谈到自己的选择，毛雯说：“如果在美国的大医药企业工作，我人生未来的轨迹将是清晰而稳定的，但我不喜欢平淡无奇的生活，我更愿意跳出舒适区去挑战自我。现在国家推出了很多鼓励医药创新的政策，而且有越来越多国际人才向中国汇聚，现在是中国生物医药实现技术超越的难得时机。”

作为初创团队，毛雯团队不仅一出手就选择了ICU三类医疗设备，还偏偏选择了没人成功过的技术路径。

用四氧化二氮制取一氧化氮，这种裂解还原的技术路径，是近年来已经拿到即时发生设备医疗注册证的美国企业所采用的。但四氧化二氮是剧毒气体，所以通过该技术研发的设备存在安全隐患。

而毛雯团队选择的技术路径是电化学催化，是在催化剂的作用下把无机盐电解生成一氧化氮。这个技术更为安全，而且可以实现气体浓度的精确调节。国际上尝试这个路径的企业很多，却一直没有一家获得成功。

“我们当初之所以有把握做这件事，是因为我们的团队既有在美国积累了十几年研究经验的专家，也有在生物医药市场从事销售、融资、管理的精英人才。”毛雯说。

俗话说创业是“九死一生”，当2018年公司在南京成立的时候，尽管团队信心十足，也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但还是很快遇到了想不到的挫折。

由于创始团队有几位重要的研发人员家在南京，为了确保团队稳定发展，毛雯决定将公司选址在南京江北新区。

当地政府对诺令生物很重视，毛雯团队在这里得到了一栋4000平米、3年免租的办公楼。但彼时南京的生物医药并非优势产业，所以在这里很难招到适合的人才。

如何解决这个棘手问题，经过讨论，团队最终决定：仍然坚持在南京发展，投入更多的成本培养专业人才。

“我们当时的这个决定，现在看来是正确的。自己培养人才虽然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成本，但这样培养出来的人才对公司忠诚度更高。这几年我们公司人才队伍非常稳定，四年来离职员工不超过5人。”

“天时地利人和”，这其中尤以“人和”最为重要，有了稳定的队伍，剩下的就是“加油干”。

全天无休地工作是毛雯的日常状态。“我是个生命力旺盛，抗压能力超强的人，每天不停地工作也不会感到很焦虑。”为了工作，毛雯放弃了许多个人爱好，牺牲了旅游、滑雪、骑行、健身等属于自己的闲暇时光。

“人生每个阶段都要有取舍，也许将来有一天我会再放松下来享受生活，但现阶段，我的首要任务是工作。”毛雯说。

毛雯的丈夫和两个孩子都在北京，公司选址南京后，她只能周末回家和家人团聚。  

在毛雯和团队4年不懈努力下，攻克一系列技术难题后，诺令生物的INOwill N200在今年4月29日终于获得国家药监局三类医疗器械注册证，可以进入临床商业应用。

“全球只有三家企业的一氧化氮即时发生设备拿到了注册证，我们是第二家，另外两家都是美国企业。”

毛雯进一步说：“通过电化学催化技术制造发生设备的企业全球只有我们一家，虽然美国、欧洲很多企业也想走这个技术路径，但是它们还做不到，技术上和我们存在较大差距。”

毛雯对公司的成绩非常骄傲，但是相比于拿证，更令她和团队振奋的，是产品刚上市5个多月，就已经挽救了大量ICU里危重患者的生命。

“我们的设备已经帮助许多患者脱离了生命危险。前几天一位肺动脉高压患者在ICU已经接上了ECMO（体外膜肺氧合），但迟迟不能脱离生命危险。后来医院用我们的设备做吸入一氧化氮的联合治疗，只两天患者就脱离了危险。”毛雯说。

“我们的一线销售人员，现在更像是救急队员，哪里有病危患者，他们就要奔赴哪里，这让我们感到了强烈的使命感。”

虽然在创业过程中遇到了困难，但是生物医药项目能在短短四年内取得这样的成绩极为少见。这除了和科研人员前期积累的大量经验有关外，企业独特的文化和策略也是制胜关键。

“我很欣赏华为这样的企业，也很欣赏任正非，但就企业经营理念上，诺令有自己的一套运行规则。我们认为当员工把所做的事情视为完成任务时，他永远不会比你期望的做得更好。我希望员工能发自内心地主动工作，所以我把他们视为‘优秀的成年人’。”毛雯说。

诺令生物在南京江北新区是个奇特的存在，公司没有打卡制度，但当下午六点以后别的公司都渐渐熄灯时，诺令永远是园区里唯一的“长明灯”。

“我们在招聘时就会有意识地筛选更有拼搏精神和责任心的小伙伴。而且不同于很多企业，我们会把公司发展中遇到的机遇、挑战和每个人说明白，把快节奏工作对公司和每个人的重要性讲清楚。这样大家就更愿意把自己和企业的发展捆绑在一起。”毛雯总结说。

诺令的团队执行力很高，因为产品主要是围绕一氧化氮（NO），所以公司有很多围绕“NO”的企业文化，其中之一就是“No Excuse”。

“只要是制定好的方针，我们每个人都会努力做好，这是我们公司能快速发展的一个重要原因。”

说到制定企业的方针战略，诺令还有个独特之处。

“诺令做任何决策，永远都同时有plan A、plan B、plan C。这是我们企业能够快速发展的又一个关键原因，只有这样做才能在不确定中找到确定的路，我不能接受我们每做一件事只有一个方案。”

毛雯进一步总结道：“我们是一群非常乐观积极的人，但我们同时又以最悲观、审慎的打法做每一件事情。”

今年5月，毛雯的先生和孩子也搬来南京了，她终于过上了可以每天和家人团聚的生活。

公司现在上升势头强劲，已经发展到100多人，获得了礼来亚洲基金、北极光创投、鹰盟资本、本草资本、基石资本、江北新区科技投资集团、金圆股份、建元天华等机构的投资。此外公司的海外布局也在加速推进，在美国成立了子公司，在欧洲获得了CE注册证。

未来，气体治疗和检测可能会不断深入影响人类的生活，所以毛雯还有很多宏伟的规划。

“我们要让即时发生设备更加小型化。”毛雯说，“如果将来救护车可以携带设备并在户外使用，将能够挽救更多人的生命。”

另外，目前诺令的产品主要面向B端的医院，未来毛雯还想联合其他企业，推出面向普通消费者的产品，如治疗慢阻肺的家用设备。

一氧化氮除了扩张血管，对人体还有抗感染、刺激软组织再生、调节免疫等作用。基于这些功效，毛雯还想推出抗菌或抗病毒的家用喷雾、泡腾片等产品。

此外，毛雯不想诺令仅局限于一氧化氮，因为气体检测也是未来一个巨大的市场。

她分析说：“人们呼出的气体中包含大量代谢物，随着人类传感器技术的进步，我们可以通过检测其中不同的成分，来判断人体的健康情况，就像检测幽门螺杆菌一样。我认为这将是一个宽广的蓝海赛道。”

学生时代毛雯就是朋友中的“孩子王”，经历了创业，她改变了很多。

“这几年工作下来，我意识到随着公司的壮大，我必须善于充分授权，要从驾驶员的位置坐到副驾，有时甚至需要坐到车外去指挥，而不是事必躬亲。”

此外，创业让毛雯的心态更加“open”了。

“我自己是个‘工作狂’，但我会经常提醒自己，不要以这个标准来要求每个人，不仅‘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有时即使自己愿意做，也不要强加给别人。毕竟每个人追求的生活不一样。”

说到这里，毛雯笑着说：“看到自己一步步成长、变化，感觉欣喜而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