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视界 | 纸人节纪事

作者简介  

李连庆 江苏省淮安市涟水人；1925年生；曾任外交部苏联东欧司专员；中国驻德意志民主共和国大使馆一等秘书；外交部苏联东欧司副司长、代理司长，中国驻日本大使馆政务参赞，中国驻印度特命全权大使。

温度高达48℃，如同火一般的热风吹在身上的夏季。随后便是忽而暴雨忽而暴热，又湿又热的雨季，这是印度两个最令人难熬的季节。但是一进入10月，仿佛像北京的秋季，天高气爽，到处是一片绿色的海洋，茂盛的树木，青青的草地，繁花似锦。就在这个景色宜人的时候，人们由龟缩在家里，躲过了夏季和雨季，又开始了生机勃勃的活动，举办名目繁多的宴会、酒会、婚礼，吹吹打打，又唱又跳，庆祝那些具有民间传统的纸人节、灯节、洒红节等等，热闹非凡。

印度新德里庆祝十胜节

（新华社记者 毕晓洋 摄）

作为使节，作为一个友好的中国人，我常常被印度政府、私人朋友邀请参加各种活动。这是一个虽花费时间但很有意义的活动，也是了解印度社会、风俗习惯、结识朋友的好机会。

印度电影《小萝莉的神猴大叔》的节日场面

（网络图）

从10月开始，第一个节日是纸人节，又名胜利节、十日节，是庆祝罗摩（Rama）讨伐楞伽（今斯里兰卡一带），斩除十首罗刹王的节日。10月13日至23日，庆祝十天，23日达到最高潮。

在这十天里，印度特别是印度北方的人民，按照不同种姓，供奉不同的祭物。婆罗门供奉笔、墨、书籍，刹帝利供奉武器，吠舍供奉秤，迦那斯特供奉墨水，农民供奉农具和粮食，还要朗诵杜尔西达斯写的《罗摩功行湖》一书，举行各种宗教仪式，演出《拉摩里拉》即《罗摩生平》的戏。到了第十日出现罗摩和魔王十首王罗波那（Rarana）之间最后决战的场面，火烧魔王和他的儿子麦克那德亲兄弟衮帕格腊的巨型模拟纸像，表示彻底征服楞伽，取得了完全胜利，最后罗摩与他的兄弟、妻子团圆，象征善良战胜邪恶。

（网络图）

在新德里我们看到一派节日气象。每天从晚上至夜里都听到人们在唱诗、唱歌，在我们住处附近的大街上看到搭起的许多舞台，每天晚上都在上演《拉摩里拉》的戏，草坪上搭起魔鬼的巨型纸像。

一天晚上，我们到德里莫卧儿王朝沙杰汗的皇宫“红堡”广场看夜景，只见那里也正竖起三个大型纸人像，足有十多丈高，在很远的地方便能看到。

广场上搭起的大舞台，正在上演《拉摩里拉》。一位好心的印度青年，见我们是中国人，热情地说：“你们是我们的朋友，我领你们去看戏。”我们很想了解印度的风俗民情，也就不客气地随着他走。他一直带着我们穿过人山人海的人群，走向主席台，许多维持秩序的警察，阻止人们进入。他告诉警察这是中国人，我们的记者也同时出示证件，警察立即很客气地让我们几个人进去，并领到贵宾室里，然后又请我们上了舞台。此时正是幕间休息，印度著名电影明星苏尼尔·达特（SunilDon）和其他文化界名人，正在台前接受群众的欢迎，向他呈献花环，许多演员穿着戏装，坐在台上休息。

我仔细一看，这是一个有十几丈长、五六丈宽的露天大舞台，台下坐着的观众至少有十万人，恐怕是世界上最大的剧场了。可见《拉摩里拉》这个戏深受广大群众的欢迎。我怕妨碍他们演出，更怕我认识的苏尼尔·达特看见我，也把我拉到台前去接受群众的欢迎，那该有多尴尬，便悄悄地溜下舞台。

作者（左六）同印中友协德里分会会长、前外秘埃斯考特拉（左七），国大党外事委员会主席班达里（左四）在新德里共度纸人节。（《我在印度当大使》图）

10月23日晚，印度政府邀请外国使节到红堡观看烧纸人。红堡广场四周搭起了一个又一个的彩台，配以红、黄、蓝各种彩灯、彩条，正中是“魔鬼”罗波那等三个巨型草人，用红、黄、蓝、白、黑各种颜色的纸糊成，草坪里有几十万人坐在那里观看。我们同印度政府要人、议员、社会名流一起坐在主席台前面用木头搭起的数丈高的看台上。主席台上坐着印度国会议长、政府部长、德里市邦督、市长和我的朋友前外长瓦杰巴依。

我们刚坐下不久，有人就引来了三位穿着红颜色古装英雄打扮的神坐到我们中间，据说这就是英雄罗摩、他的弟弟罗什曼那和猴王哈奴曼。有人在他们面前放了一个铜盘，里面有许多盏铜灯。纪念委员会主任把灯点着，大会司仪宣布烧纸人仪式开始，并带头唱诗。然后他向议长、市督、市长、部长献花环和一块披在肩上的布，议长、市督、市长分别讲话。坐在我旁边的一位贵妇人好心地向我介绍他们讲话的内容，并说纸人节是从印度史诗《罗摩衍那》那里演变来的。

印度阿姆利则，民众焚烧恶魔雕塑庆祝十胜节。

（网络图）

随后，罗摩等乘着用卡车装扮成的古代马车，绕场数周，并从车上不断用古代的弓向观众发射一支支纸糊的箭，人们纷纷争抢。

最后由罗摩向三个“魔鬼”纸人分别射出火箭，纸人立即着火，迅速燃烧，纸人里面的鞭炮、焰火发出劈劈啪啪的声音和五光十色的火花，很像中国的焰火，十分美丽。三个纸人烧完了，晚会也就结束了。

回到家里，我立即找出《罗摩衍那》这部史诗，想弄清纸人节的由来和故事的梗概。

《罗摩衍那》是印度史诗文学时代两部伟大史诗之一，另一部叫《摩呵婆罗多》，都是长诗，是世界上少有的、印度文学史上的光辉篇章。“罗摩衍那”意思是“英雄罗摩的故事”。全诗约两万四千颂，九万两千行，歌颂罗摩的英雄事迹和他与妻子悉多坚贞的爱情。

如果要把《罗摩衍那》的故事说得明了和通俗些，那就是说在古代印度的恒河下游有一个桥萨罗国，它的国王叫十车王。十车王最喜欢的儿子叫罗摩，力大无比，武艺出众。罗摩娶了毗提河国（Videhas）的美丽公主悉多（Sita）为妻，生活十分美满。

罗摩与悉多

（网络图）

十车王感到自己老之将至，想立罗摩为太子，继承王位。而他的第二个妻子吉迦伊提出请求，要国王把罗摩流放山林十四年，让自己生的儿子婆罗多即位。十车王很爱吉迦伊，无奈被迫应允。悉多知道了这件事，坚决要求陪丈夫流放。她说：“有福同享有祸同当，这才是一个忠爱的妻子。”罗摩的弟弟罗什曼那（Laksmana）也请求与哥哥同行，于是罗摩带了悉多和罗什曼那，越过文特耶（Vindhra），又渡过许多河流，到桑达伐里河（Godaver）那边的大森林中居住。

后来，老国王忧虑成疾，悲愤而死。吉迦伊便叫自己的儿子婆罗多做国王。婆罗多很爱戴罗摩，他率领大军去寻找罗摩，请他回去做国王。可是罗摩说：“一个刹帝利不可食言，除非十四年期满，否则我绝不回头。”婆罗多只好回去暂替罗摩代理国政。

罗摩流放

（网络图）

罗摩和悉多在森林里历尽了各种艰难困苦。他们和当地人结为朋友，帮助他们战胜了作恶多端的十首魔王罗波那，直到十四年流放期满，才回到祖国。罗摩做了侨萨罗的国王，举国皆大欢喜。

由于《罗摩衍那》这部史诗歌颂了罗摩和悉多，印度人便把他俩当做神来崇拜，用他们的事迹教育子女。直到今天，人们仍把罗摩当做英雄、武士的典型，把悉多作为贤妻良母的偶像；而对十首魔王罗波那，则恨之入骨，要用火来烧它。这大概就是纸人节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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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 |《我在印度当大使》

作者 | 李连庆 

编辑 | 外交官说事儿 青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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