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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火中的外交生涯(上)

金伯雄 外交官说事儿 2022-07-19


作者简介

金伯雄 1956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历任驻叙利亚大使馆职员,驻桑给巴尔领事馆随员、副领事,驻坦桑尼亚大使馆三等秘书,外交部非洲司副处长、处长,驻肯尼亚大使馆参赞、驻乌干达大使、驻尼日利亚大使;著有《我的非洲岁月》。

一条特殊的战线

外交战线是一条特殊的战线,外交人员既要贯彻本国的方针政策,又要按照公认的国际准则和国际惯例行事。同时,与我们打交道的是来自别国平等的对手,因而驻外的外交人员经常是在国外错综复杂的环境中执行外交使命的,常常会有意外的事件发生。

比如,某个国家发生动乱、冲突以至内战,原本与我们并无关系,但我们也不能视若无睹。“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情况也时有发生。所以遇上驻在国发生战祸,驻在那儿的外交官们也得紧张一番,甚至经历风险。

多少年来,世界各地,特别是一些第三世界国家,动乱不已、战火迭起。在这些国家当过外交官的人难免要经历意外的惊险。




从20世纪60年代到90年代,我以外交官的身份在撒哈拉以南的非洲度过了20个年头。

非洲是一个多灾多难的大陆。几个世纪的奴隶买卖、百年的殖民统治,给非洲大陆带来了无穷的灾难∶贫困、战乱、疾病。即使是在非洲国家取得独立后,在国内因素的影响下,政治上的不稳定,经济上的难以振兴,仍始终困扰着它们。所以,从20世纪60年代以来,在非洲大陆上发生过无数次的政治动乱。

我在非洲度过的那些岁月里,亲身经历或间接接触过多次驻在国的政局剧变、军事政变,感受最深的是在乌干达工作的那三年。




1985年3月下旬,我奉命出使乌干达。

东非的乌干达是个美丽的国家,常年披绿挂翠,山清水秀,气候温和,风光明媚。非洲第一大湖——维多利亚湖,碧波荡漾,给乌干达提供了无穷的水利资源。世界最长河流——尼罗河就发源在这块美丽的土地上。所以,这块土地曾经被欧洲人称为“非洲的明珠”。但是,后来这颗明珠就黯然无光了。

1960年,乌干达在独立运动领袖奥博特的领导下从英国殖民统治下取得了独立。几年后,英国训练出来的军人伊迪·阿明当上了奥博特总统的参谋长。此人狂妄自大、野心勃勃。1971年初,他趁奥博特去新加坡参加英联邦会议之际,发动了军事政变,推翻了奥博特。伊迪·阿明上台以后,凭借手中军政大权随心所欲,胡作非为,滥杀无辜,不计后果,曾被称为非洲的暴君。

1979年,乌干达和坦桑尼亚发生大规模的边境武装冲突。流亡在外的前总统奥博特率领他的支持者趁阿明战败之机,打回老家,赶走了阿明。奥博特重掌政权后,独揽大权,排斥异己。内部矛盾日益尖锐,政局动荡不已。



乌干达首都坎帕拉


我在3月末抵乌干达首都坎帕拉的时候,这个国家正处于又一轮的动乱前夕。当时,坎帕拉已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

外部,有反政府的游击队。1981年与奥博特分道扬镳的前国防部长穆塞韦尼,领导着数万人的游击队,已经坚持战斗了5个年头。离首都数十公里的西部农村地区已经是游击部队的活动天地。

内部,总统奥博特同其军队高级将领之间的矛盾日益尖锐。那时候的社会治安也非常混乱。我们经常可以听到时远时近的枪声以及飞驶而过的军车。所以每当夜幕降临,居民们就禁闭门户,不敢外出。一切外交宴请活动,都是在晚上8时以前匆忙结束。一些西方国家的使节外出时,经常有持枪的保镖陪同。

我到任后不久,就陆续听到关于可能发生动乱的种种传闻和对政局发展的猜测。

果不其然,在其后一年左右的时间里,这个多事的国家就接连发生了两次战乱和政权更迭。

但是,当时表面上似乎还很平静。我记得在递交国书后不久,4月下旬,我礼节性拜访军队司令奥凯洛时,他还口口声声说在总统奥博特领导下取得了很大的成绩等,他还要我在他挂着奥博特像的办公室里一起照了张相。想不到两个月后他就把总统推翻了。

在我拜访当时的军队参谋长时,我问他关于游击队的情况。他指着他办公室里挂的作战地图,信誓旦旦地说,穆塞韦尼的游击部队已被政府军围困得无所作为了,穆塞韦尼也逃亡国外去治伤了。可是,几个月后,这支“无所作为”的游击队就兵临城下了。我初来乍到,一时也闹不清他们是故意隐瞒实情,还是真的稀里糊涂地被蒙在鼓里。



阿波罗·米尔顿·奥博特


1985年的6月间,总统奥博特和他的支持者军队参谋长为一方,军队司令奥凯洛及其北方部族的支持者为另一方,在如何对付穆塞韦尼所领导的游击队问题上发生了严重的分歧。前者主张继续镇压,寻求军事解决;后者主张从现实出发,通过和谈解决。双方争执不下,又各怀戒心。

7月8日凌晨,军队参谋长在奥博特的授意下,采取了先发制人的行动,开始抓捕主和派的军官。于是大批主和派(主要是北方部族的军官)纷纷逃亡北方。不久,军队司令奥凯洛也被迫潜往北方老家,据地对抗,密谋推翻奥博特政府。

奥博特是乌干达独立后的首任总统,1971年初被他的参谋长伊迪·阿明推翻后,在坦桑尼亚流亡了10年之久。后来利用坦桑尼亚和乌干达之间的边界战争,得以在1980年重返乌干达,在排斥政敌后,第二次出任总统。

当奥凯洛在北方打出反叛的旗帜时,奥博特还自信有应付政变的能力。当时他扬言除了北方叛军外,其余的军队都效忠于他。事实上,他的这种判断完全错了。在北方叛乱部队积极准备袭击首都坎帕拉的时候,驻守在首都及其附近的武装力量已是军心思变了。

首都坎帕拉是个不大的山城,紧邻南边的维多利亚湖。市区的周边有7个起伏山丘,东、南、北有三条主要的通道,当时都有重兵把守。但是,北方通道的驻军这时已和北部叛军密谋合作。

反政府军突袭首都

7月27日早晨,坎帕拉像往常一样,人们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闹市区车来人往,熙熙攘攘。当天的报纸还以醒目的标题刊登了全国5个旅的军事首长致电总统表示效忠的消息。

上午10时许,一位消息灵通的西方外交官前来我馆,告诉我们说∶清晨得悉,北方政变部队已攻占首都以北第一重镇马辛迪,正向首都逼近。我们查看了一下地图,算起来马辛迪离首都也还有100多公里的路程。没有料到,北部的政府军突然倒戈,只有几小时的工夫,政变部队已经兵临城下了。

11时许,我们发现一股狂奔乱跑的车流从市中心冲出来。那时,在坎帕拉中心大街的西端,突然飞速驶来数十辆载有荷枪实弹士兵的军车,横冲直撞。士兵们鸣枪示警,要大街上的行人、车辆迅速避开。这时,人们如梦初醒,顷刻间犹如决堤的洪水,四散奔逃。当时我们使馆有一位外交官正在市中心办事,遭逢了这一惊险场面。他机智地驾车随着四散的车流,跑到比较安全的郊外,并就近借用警察所的电话向使馆报告了市区刚发生的情况。

政变部队的突然袭击,出乎政府守城部队的意料之外。政府军被打得懵头转向,交火不到24小时,全部崩溃。奥博特总统是有预感的,他已在26日深夜以亲自赴坦桑尼亚求援为名,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坎帕拉,再一次流亡他乡。奥博特政权又一次被军事政变所推翻。以司令奥凯洛为首的军政府登上了舞台。



 鸟瞰乌干达首都坎帕拉


我们使馆位于坎帕拉北郊的科洛洛山上。副总统、一些部长和高级军官们也住在这个地区,所以这个地方自然就成为政变部队袭击的一个目标。当双方军队交火时,枪弹和炮弹不断地打到我们使馆楼上和院内,使馆同志们已有所准备,迅速进入了预定的安全地点隐藏起来。当我刚走出屋门正向安全地转移时,院外炮弹的气浪把我冲倒在地,总算有惊无险。在一旁的当地庭院清洁工赶紧把我扶起,以为我负伤了。

28日,战事结束后,我们出来查看时发现,馆舍有一处房顶、几处墙壁被打了几个洞,有些玻璃窗被枪弹打穿或震碎,但侥幸无重大损失。后来又发现,在使馆院墙外有两具士兵尸体,在烈日暴晒下无人掩埋。我们只得出钱找人把尸体运走。





未完待续……

文字 | 《惊心动魄的外交岁月》 

作者 | 金伯雄

图片 | 源自网络

编辑 | 外交官说事儿 小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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