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抒怀 | 使馆警犬被毒死

作者简介    

秦鸿国 1963年北大研究生班毕业后进外交部工作，同年12月赴我国驻苏丹大使馆工作；曾任中国驻伊拉克使馆随员、中国驻科威特使馆政务参赞、中国驻亚丁总领事、中国驻利比亚大使；在中东工作25年，经历过海湾战争、也门内战等重大事件。

我国驻外使领馆和派出机构一般都喂养一两只狗，看家护院。这些狗白天被圈养起来，夜间人们睡觉时被放出来，承担起警卫和安保的重任。在某些情况下，狗特有的敏锐警觉和无私无畏的尽职尽责，是寻常人不具备的，也是一般人难以替代的。

我们刚到苏丹时，使馆喂养着一只普通的牧羊犬，每夜巡逻执勤，恪尽职守，毫不懈怠。当使馆人员先后入睡之后，它独自活跃在4个院落之间，有时野猫蹿入使馆院内觅食，它都不依不饶，穷追不舍，野猫蹿上墙头，迟迟不走，它便蹲守墙下，不断狂吠，不把野猫驱赶出大院绝不罢休。

当年10月下旬，喀土穆发生反对阿布德军政府的大规模示威游行，众多的苏丹南方黑人也卷入其中，声势空前浩大。连日的游行队伍走街串巷，昼夜不停。

使馆委派我等4人前往阿拉伯市场，购买一些使馆急需的物资和生活用品，不料刚刚采购齐全并装了汽车，眼见这条商业街的一端骚乱了起来，喀土穆大学的游行队伍高喊口号走了过来，街道的另一端突然闪现出三四十个军警，个个手握盾牌和警棍，双方冲突一触即发。

我们4个人和当地不少百姓被夹在中间的便道上，进退无路。瞬时间催泪弹、石块和砖头如下冰雹一样投掷过来，落地后的催泪弹浓烟滚滚，眼睛刺痛，流泪不止。我们迅速躲进旁边的一家布店，双手还不断抹着眼泪，老板赶紧拉下卷帘门，并找了4个大小不一的板凳让我们坐，自己却站在门前与我们闲谈，不时透过门上的小洞观察外面的动静，直到事态完全平息才放我们出去。

几日后游行示威演变成打砸抢的暴力行动，市区很多商店和政府机关遭到袭击。我们使馆虽然处于比较偏远的居民区，内部已经做好了应变准备，官员终日闭门不出，对外交往基本停止，但使馆门前宣传橱窗的玻璃被骚乱的游行队伍无端砸碎，引起使馆更高度的警觉。

使馆领导决定采取进一步的安保措施，让我准备一份阿拉伯文喊话稿，一旦使馆门前聚集游行人群，由我站在办公楼二层对外凉台上，用扩音喇叭喊话，疏散人群，平息事态。另外从即日起，使馆安排夜间值班，每夜两个男同志执勤巡逻，两人中必须有一人懂外文。我无疑是值夜班的首要人选，三天两头值一次班。

令我难以忘怀的是，完成这项任务的过程中，使馆的那只牧羊犬功不可没。每次值班我们都在办公楼后一间杂物仓库里落脚休息，每半小时至40分钟去使馆4个院落遛一圈，随时注意任何异常动静。

整夜与我们形影不离的是那只可爱忠实的警犬，有它在我们身边，既壮了胆子，也弥补了工作疏漏，又驱赶了我们难以抗拒的寂寞和倦意。

我们四处巡逻，它紧随身后；院内树墙或树后稍有响动，它冲在前面。有一次它突然扑向临街的树墙，竟从密密的树墙后叼出一只刺猬来，反应惊人地机敏和迅速。

它有一个很好的习惯，只在院落里活动，从来不进楼门和房门。我们坐在库房里休息时，它卧在门口，双眼盯着我们看，对我们突然之间天天值班守夜、频频巡视院落，十分不解和疑惑。半夜我们打开饭盒吃值班夜餐时，总要分给它一份共享，它非常满足和愉悦，从它眉宇间可以看到一种特有的幸福感……

可惜，11月苏丹军政权下台，使馆解除夜间巡逻后不久，一天清晨，使馆雇佣的当地花工清扫院落时，发现那只牧羊犬死在草坪临街的树墙后。它呕吐了很多污物，我们在附近草坪上还发现了几个小的圆面包，小面包里塞满了碎牛肉块，还有白色剧毒粉末和一卷一卷的长头发。凡是犬类动物都具有独特的饮食自卫功能，一旦误食了有毒的物品，可以从胃里呕吐出来，如若吞食下夹杂长头发的有毒食品，想吐出来根本不可能。使馆的这只狗尽管吐出了不少污物，但最终中毒身亡。

前往食堂吃早餐的同事们围拢在草坪上，观看现场并议论纷纷：“这明显是投毒陷害吗？”“投毒的目的只是毒死一条狗吗，还有没有下一步？”“这条狗夜里并不胡乱叫，不存在扰民问题！”“周围很多院子里都养狗，为什么偏偏毒死我们的狗呢？”

使馆领导对此事件进行了认真的清查、研究，分析了几种可能性，在全馆大会上要求大家内紧外松，提高革命警惕性，密切注意馆内外的细小动态和变化！尽快物色一只幼小的警犬，专人喂养和训练，同时决定加强使馆的自身防卫能力，办公楼上下所有向外的门窗，在原有玻璃和百叶窗两道门窗之外，再加装一道铁栅栏，并责令由我负责操办，10天内完成。经过一番努力，我做到了。

-End-

文字 | 《一个外交官的中东亲历》 

作者 | 秦鸿国

图片 | 除标注外来源网络

编辑 | 外交官说事儿 小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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