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 | 法眼观察（ID：fygc20140416）

史记滑稽列传第六十六之一 刘海龙传

刘海龙者，雍州镇原人也。其父曰太公，母曰无名氏。其先无名氏尝息浊河之陂，梦与神遇。是时雷电晦冥，太公往视，则见蛟龙於其上后又往东南飞去。不日，无名氏有身，于壬戌年产一子，太公遂取名“海龙”。

海龙少时，家贫，尝与邻人牧羊。某日驻足于陇上，怅然久之，曰：“苟富贵，无相忘。”邻人笑而应曰：“吾等终生为执鞭牧羊者，何富贵也！”海龙太息曰：“嗟乎，鱼鳖安知海龙之志哉！”

太公以此奇海龙，遂杀牛宰羊作资遣其至县学堂。然海龙冥顽愚钝，性情暴躁，致使学书不成学剑亦不成，徒靡费家资、虚增九年之光阴也。太公无他法，任由海龙完业。

海龙好逸，其既不得治生为商贾，又耻躬耕于田野。为求生计，海龙率一众泼皮入江湖。雍凉苦寒，地贫民穷，纵使雁过拔毛，海龙亦常从人寄食。某日酒肆寄食，偶闻京师达官显贵云集、宝马香车遍地，海龙向往之。众泼皮苦劝之。“京师乃国之重地，内有九门提督侦缉捕查，外有丰台、西山锐健二营为犄角，作奸犯科危矣！”海龙弗听，斥曰：“尔等皆为鼠辈，竟不知富贵险中求之理！”海龙遂辞众泼皮独往。

京师繁华，然海龙无一技立身。为免饥寒，海龙破窗爬洞，如入无人之境，正欲自诩为地龙，廷尉署得报，顷刻将其囚之，东城大理寺定其刑期四年加六月。

 海龙胆寒。及出狱，亡至姑苏城。姑苏富足远离中枢京畿，吴语软哝烟花十里地。海龙大喜，遂匿于姑苏城属县昆山。海龙身圆滚，高不及七尺，因西汉游侠郭解亦短小，遂以郭解自居，然昆山一市因其产自北地，皆讥称其为日寇“土肥圆”。为壮人胆，海龙留头板寸，刺青黑虎，更有倭刀不离于身。籍凶狠，不出数载，海龙攻城掠地，渐成大患。昆山乡民，温良恭俭，闻龙哥之名即色变，婴儿竟不敢啼。昆山大理寺、巡捕房四次弹压，龙哥大败。

聚业掌柜惊龙哥五进宫之履历，以为奇才，有意揽于帐下。龙哥亦有物色安身行当之意，终不至于沦为丧家犬。聚业典当挂名当铺，实为地下交子钱庄，专司驴打滚、羊羔息之高炮尔。龙哥左擒龙、右摆虎，恫吓鱼肉乡民无数，所获资费不可胜数。掌柜念其劳苦，论功行封。龙哥以赏金购置五花马车一架，伺寝有美人，出行有扈从，夜夜有笙歌，酒池肉林照不绝于朋友圈，太公之预言至此成真。及足饱暖、满淫欲，龙哥拟漂白，故揭发贩鸦片者一名，获昆山县衙见义勇为证书一份大洋五百。

戊戌年庚申月辛卯日，龙哥酒后携二美人、一扈从驱五花马车夜巡。行至震川车道，因见大辇挡于前，遂强借两轮车道。恰逢，三秦布衣于氏海明候红绿灯于两轮车道前。因遭五花马惊吓，起口舌之争。扈从为表忠心，向海民施以颜色，经二美人相劝折返。

龙哥大怒，其飞奔下马，先是一计佛山无影脚，后又一通铁砂掌。海明上有老母下有妻小，无心对战，其处处退让以期平安归家。龙哥用尽十八般武术，见不能伤海明，知非籍倚天剑屠龙刀等利器不能胜之。龙哥折回五花马车，取2尺长刀一柄，刺颈、劈腰、砍足，招招凶狠，步步致命。海明大骇，欲逃但无处遁行。海明被利刃击中，伤痕累累，血染震川道。

然龙哥沉迷酒色久矣，逞凶之际，长刀竟落于地。适时，海明已命悬一线，魂不附体。海明忧利刃再为龙哥所夺，必为龙哥戕害。思之罢业归来竟遭横祸，与老母妻儿即将阴阳两隔，海明悲愤。海明拾利刃反击自卫，怎知龙哥色厉内荏、外强中干，徒有一身华丽刺青花臂尔。仅七步，龙哥即伏于阵前。昆山巡捕房至，龙哥已归西。捕快遂以持器物伤人拘海明。

震川案发，舆情汹涌，神州震动。国人既为海龙卒击掌相庆，又恐海明防卫过当致使锁枷扛，遂莫不以“是日吾等皆为海明”自比。适时各名流亦著书演说，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居五日，昆山巡捕房呈报提刑按察司以海明正当防卫撤销拘捕，提刑按察司准，海明复得自由。

太史公曰：海龙本系蝼蚁，与我等为同类，然其逞凶好斗竟以睚眦杀人，目无国法何以复加。海龙欲加害于人反被杀之，系咎由自取，天亦难挽回。海龙父太公，母无名氏老年丧子殊为可怜，亦无需再受非议。因念海龙临终前以牺牲自我之精神贡献愉悦大众之剧情，拟在史记卷一百二十六，列传第六十六增设一篇并追封其为滑稽候以诫世人：举卷三尺有神明，多行不义必自毙。海明公原为市井小民，安分守己与世无争，遭飞来横祸时，能克己负重颇有肚量，然一旦反击则英雄尽显，杀贼如屠猪狗。海明公威矣，实乃当今万世之楷模，拟授武威候以示褒奖。

此番昆山法司无罪开释海明公，亦开创三十年来未有之变局。公权未至之际，私利救济乃是自然应有之法则。然纵观大理寺公牒，正当防卫者锒铛入狱不绝于报端。按大理寺裁判之教义，受虐国人除乞活、逃亡竟无他法，如此种种使我国内妖风四起，民族血性全无。上述荒唐盖因刑名律法严苛，大理寺诸卿又对正当防卫者之理性施以圣人标准，而非以常情度之，更有维稳压力，需以杖责正当防卫者五十大板平加害者亲属愤懑。故本案足以彪炳后世，昆山法司功德无量。

此案既出，诸君再遭性命之虞，可奋起反击。然陈年积弊非一案所能摒除，诸君仍需拜武威候学剑于终南山，一击制胜，七步杀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