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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我想要去到的远方

2017-08-29 小妖 北京同志中心


陪伴亦力量生命故事系列2

北京同志中心现在正在筹划关于艾滋感染者互助小组,社工成长互助小组,以及跨性别项目的工作,并且在九月腾讯99公益上进行众筹,希望大家可以到时关注我们相关信息的发布,继续支持我们的工作!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到中心来的场景,彼时是中心2012年度的年会,每个人都可以带自己喜欢的食物到中心来和大家分享并听工作人员分享中心一年的工作。我带去了棒棒糖和果丹皮。


那是我到北京读书后,第一次主动踏入一个对于我来说完全陌生的地方,但是中心的环境很友善,我已经记不清中心在2012年都做了什么工作,只记得桌子上有很多好吃的,房间里站满了人,那个是还没完成自我认同的害羞的我,只能拘谨地站在一边默默地观察着大家。 我依稀记得在当天活动进入尾声的时候,客厅一隅,有一个大胆的女孩突然开始就着音乐在另一个【女孩】的大腿上跳舞,两个人的互动极尽性感和魅惑。我被吓坏了,仓皇的逃出门去。这样香艳画面对于那时还仅仅涉猎过港式三级片的我来说,冲击实在有点大,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外露的情欲。



从中心出来,我走了很长的一段路去搭回学校的公车,虽然被最后的画面吓到,但是却依然觉得这个经验很奇妙。我一边走路一边想,那两个女孩子能当众有这样的身体表达,是否意味着一方面她们非常接纳自己的身体和情欲,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北京同志中心的空间给了她们足够的安全感。就这样一路从中心走到公车站,脑子里被各种从来没有过的想法填满了。那个感觉如果要用一个场景来形容的话,大概会是在《岁月的童话》里,妙子参加运动会和喜欢的小男生打完招呼,一步步的往前走却越走越高,已至于飞起来了。



阴差阳错,我大学时候进了中华女子学院的社会工作系,无论是中华女子学院还是社会工作系,看起来都不是我爸妈希望的那种一听就可以挣很多钱的专业,而这二者对我来说都是新鲜的。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可以在中国读到女校,也没想到过会读我完全没听说过的社会工作系。事实证明,这大约是我平生遇到过的最美丽的意外。


我妈妈是很独立的女性,对我的教育也相对民主。她几乎没跟我说过,女孩子要做什么不要做什么的话,所以我在读女院的时候只觉得这个学校和我的三观很合。另外和我很合的是我的专业——社会工作,在读这个专业之前我对它一无所知,到毕业时我觉得除了社会工作者,已经没有别的工作是我想做的了。社会学的课程让我学会质疑我所认为的【理所当然】;女性学的课程让我看到在这个社会上生而为女所要承受的生命之重;妇女社会工作的课程我们透过《魂断蓝桥》讨论社会中的女性在自己的情欲和传统角色中的挣扎与抉择;社会福利的课程让我反思社会是否应该对阶级差异负责,以及社会中的每个个人与国家政治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个案和小组工作的专业课让我看到做为一个社会工作者在面对社会个体要承担什么样的角色及发挥什么样的作用。




社会工作价值观的基本操作原则是【接纳】【尊重】。大学时我走访了很多不同的机构,服务于流动人口的组织,接收服刑人员无人照料孩子们的太阳村,帮助智力障碍者适应社区生活的北京慧灵,帮助农转居的社区居民进行城市生活的再适应等等,去看处在不同社会阶级中不同的人。一路比较下来,北京同志中心的工作者虽然没有接受过社会工作的训练,却是把【接纳】和【尊重】实践的最好的。我在这里见过很多可能被社会定义为【非正常】的人,但他们都能在这里找到归属感,获得接纳和尊重。所以我大学毕业前一直有一个愿望是一定要做中心的实习生。


因为一些机缘巧合,我毕业时从一家本来已确定就职的公益组织离职,想到之前未完成的愿望,中心恰好有一个职位空缺,我投了简历,成立中心的一名兼职。真正成了中心的一名工作者,我才开始知道要做这样一份工作要面临多少问题。资源缺乏自不必说,因此带来的多米诺效应是没有经济能力聘用更多的员工,没有经济能力给员工提供更好的福利待遇,随之而来的是人员流动频繁,许多员工虽然很认同中心的理念,热爱中心的工作却迫于生活压力另谋他处;繁重的工作压力都放在有限的工作者身上,每个工作者身上都承担着至少两个职位的工作;这样的状况又可能导致工作者的工作压力大,没有时间处理和家人和伴侣的关系。一度我和同事都笑称我们简直可以被称为【北京单身同志中心】,大家都因为繁多的工作没有时间去发展亲密关系,或者因为繁多的工作而影响到自己的亲密关系。



有时候也会被质疑,为什么要做这份工作,听起来又辛苦又很难看到成效。我也常常问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份工作,最直接的答案是,我自己是LGBT啊,我在做的工作就是为了我自己工作啊,我以为这就是所有的答案。直到有一次,一个我认识了两年的朋友,突然跟我说【小妖,原来你是双性恋,那你能在中心工作这么久还蛮不容易的。】,这句话带给我的震惊丝毫不亚于我第一次看到女生之间外露的赤裸情欲,我是一个双性恋,为什么就不能做很久的同志工作?这让我思考,我的身份和我的工作之间的联系是必然的嘛?诚然,促使我走进同志中心,成为志愿者甚至工作者的原因是因为我完成了自我认同,承认我自己是LGBT社群的一员,但这也许并不是全部的原因。



我认同社会工作的理念,认同女院的价值观,是因为它们与我信奉的【真理】是一致的,即人人平等,无论你是女性或是任何所谓的【弱势群体】,每个人都该是平等的,我们有平等的受教育机会,有平等的工作机会,有平等的参与社会事务讨论的机会。我到北京同志中心工作,也是因为我坚信,不论一个人的性倾向,性别认同和性别表达是什么,都不该成为TA被歧视和区别对待的原因。首先做为一个双性恋,喜欢男生和喜欢女生都是我的性取向,不是我喜欢女生的时候就变同性恋,和男生交往的时候就是异性恋,双性恋的性倾向和同性恋及异性恋一样具有稳定性;其次,即便我开始和男生交往,亦或者我是一位异性恋者,这都不意味着我不会为同志工作而努力,也不意味着我不能长久的做同志工作。我们选择一份工作,可能因为机会,可能因为薪酬,可能因为身份,也可能是因为它符合我的理念,符合我想要努力创造一个包容和平等的社会的理想。所以这大约也是为什么我要做这份工作,甚至好像我必须要做这份工作。


摄影:谢德辰


我们常常以为,所谓的歧视大约只是在影视作品或者文学书本上才存在的东西,或者是像《What will you do?》的摄制组一样,必须要用演的才能呈现出来。来中心工作后,我听到了很多关于歧视的故事,有人因为性别表达不合常规而丢掉工作;有人因为非异性恋倾向而失去名牌大学的保送资格;还有人因为自己的性别认同被赶出家门;有人因为自己的性倾向背井离乡,选择到相对包容的大城市生活;有人因为自己的性别认同,想要做完整的自己而遭遇医疗事故导致失明;还有人因为自己的性别表达遭受校园欺凌。我曾经也以为,这些事情我从来都没遭遇过,好像我也能通过一些方式,或小心一点就可以免遭于此,但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我虽然可以小心一点,隐藏起自己,但我依然不得不在别人【关心】我和【男朋友】的感情生活时哑口无言,在看到电视里的专家大放厥词说【同性恋是性变态】时张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在医生开出处方,制定疗法来【治疗】我的【同性恋】时只能默默的接受治疗。而所有我未承受过的,是因为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有人已经承受过了



我们都在羡慕美国已经同性婚姻合法化,也都憧憬着台湾已经裁定拒绝同性婚姻违宪,婚姻制度必须包含同性伴侣,也许过不久的那一天,我们也会有这样的权利。


但那一天究竟是哪一天呢?那一天又会以什么样的形式到来呢?我们一无所知。但我们知道的是,有许多的运动者们在推动台湾的同志婚姻法案,有25万人走上街头呼吁同性婚姻合法化,有数十万的民众在台湾同性婚姻合法化的倡议书上签字。


台湾大法官释宪后,有记者去采访在推动台湾同志婚姻的标志性人物祁家威,记者问他【为什么你自己不想要结婚却去呼吁同婚】,他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希望以后的人能有选择结婚与否的权利】;记者又问【那你为什么不做乘凉的那个人?】,他说【前面没有人栽树,我哪里能有机会乘凉,只能自己栽树。】记者再问【你觉得为什么台湾能成为亚洲第一个通过同婚的国家?】,他说【因为别的国家没有祁家威。】



我也许做不了栽树的那个,但也不想只等着乘凉,所以也许我能做浇水或施肥的那人;也许我不是祁家威,但我可能是赵家威,钱家威或孙家威,即便我不是任何一个家威,但我也可能是赵家威的朋友,钱家威的妹妹,或是孙家威的一个支持者。我们常常以为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但其实只是没找到参与的机会和位置


我知道可能等不到我想要的远方自己走过来,但也许我可以大踏步的往前走,迎着太阳和月亮,往前走走去迎接它。山不就我,我便去就山吧。     

                                             

小妖


#图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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