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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朋友、男朋友(1)

2017-02-09 Cookie 北京同志中心

什么地方适合两个人私下谈话?是黎黄陂路上的咖啡馆?还是上海邨里的糖水店?我这次回到武汉,一方面是为了日语考试,再者就是为了在年末将横亘于两年之间的“谎言”了结。



「短夜半夏、嘘を眩むとぞ」


短夜半夏,虚晃谎言。怀疑与否,自省后得到的只有一个赤裸裸的小人。我信步来到修缮一新的黎黄陂路步行街上——一条位于俄租界旧址仅仅600米的街道。伴随着年底地铁6号线的运营,五国租界旧址也进入维护修缮阶段,而最先开街的便是这条路了。且看“派手”的装潢撑起了一座座从外往内方得一窥的咖啡屋,将所占用的鳞次栉比的旧时洋房并吞。


‘Papayer,oranger,bananier et manguier.Pour manger sans jamais rien payer’


木瓜树、柳橙树、香蕉树、芒果树,吃掉了就要付钱。我加快了步伐。街角背阴处一处逼仄的门面,招牌上三个大字“禾末堂”——偏偏这家店吸引住了我。


三个月前,酷暑还未退去。我同旧时高中认识的、不认识的好友在英租界尽头的江汉路的某家桌游吧兴尽后,同行的mango邀请我一同去江滩散步。我跟mango正好回家顺路且会经过江滩,便欣然同意。斜阳的衣角拉长了白昼的瞬息,我跟这个高二分班后就接触甚少的女孩顺着辽阔的江面天南海北,说不尽的是对大学四年即将落下帷幕的感慨,除此,便是我作为基佬和女孩间数不清的话题之一——各式各样的甜点。


江滩隔着沿江大道便是五国租界,恰好走到了黎黄陂路街口。蓝色围板已经将路口封住了,驻足的行人从围板外朝内探头,顶着灰过一下眼瘾,而内里的工人也正沿着他们的视线朝外走来。


隔着沿江大道这条柏油马路,mango指着对面那张被封住的“口”,饶有兴致地告诉我:“那儿有一和菓子屋,名叫‘禾末堂’。小小的一间店,生意好到下午四五点就打烊了。去晚了便没机会尝到他们家的日式点心呢。”


Mango还不忘翻出手机里的旧照让我欣赏那家店制作的各式各样精美的和菓子,犹以一盘三尾玲珑剔透的锦鲤形状的点心引人注目。我不禁感叹:“这哪里还舍得动口啊!”mango见我死死盯着“锦鲤”,便告诉我那是由海藻制成的,名叫“锦鲤寒天”。


“难怪你这么喜欢这家店。”我不禁记起去年的夏天,我和まめ一起在mango家做甜点和披萨的趣事。今天去桌游吧的活动也是まめ提议并组织的,倘若她跟我们同路,想必也会很期待在日后约好同伴一起去那家店吧。


“我下次要是再去这家店便叫上你们!”


已经过去三个月了,直到九月底黎黄陂路开街时我也没有发现这家店的踪迹,期待中的三人坐在店内品尝着甜点的画面终究只是画面。我朝店内瞧去,诚如mango所言,室内狭小,勉强隔出了二楼,再加上今天是工作日,客人寥寥无几。


我掏出手机,将一小时前まめ发来的讯息翻出——她因为重感冒而无法前来。


我回复她的是:“出不来也无妨,你好好养病,身体为重。”


——“你放心,我真的没事。你们一直都在,真好。”

——“是真有话想对你说,要不再找时间?”

——“大概关于啥?关于你还是关于我?”

——“心中有很多疑问。都有吧。”

——“打电话也可以的,主要是这两个星期我回家弄葬礼的事,把身体搞垮了。”

——“嗯,那我晚上联系你。”


我原本期待着今日面对面的对话,这是最好不过的。而手机那头敲出的文字,从收到第一句话开始,我也只能无奈地取消原计划。一丝的猜疑都没有——从仲春到岁暮整整九个月,我时常担心着她,但有机会从长沙回到武汉,我首先便想着找到她叙旧,总会谈到再度掀起波澜的那则旧闻。まめ是否担心我会欺骗她而不敢前来?这样的念头不过一瞬便消散了——她若不信任我,又怎么会在那个男子找到她后第一时间联系上我并与我述说她的苦衷?而一直以来,我面对“聲聞”,纵使疑云密布,再将身份范围限定在同学和好友之间,总认为女子的声音比男子的声音似乎更可靠一些。我爱慕男子并不代表男人就比女人可信,我也曾被女孩子欺骗戏弄过,唯独父亲在自私的驱动下用不断的谎言摧毁了我母亲的精神支柱,以及父系亲属对父亲的纵容姑息像烧红的烙铁在我心中留下了抹消不去的伤痕。


中午午餐时,我正在高中看望班主任,有幸和班主任一同吃了午餐。午餐后收到まめ的消息,心里也有底了,我便索性在母校多停留了一会儿。班主任向我问起同学们现在的情况,自然也问到了まめ。


“まめ是在行知学院吧。这么说来,上个月老J......”


我抢白道:“听说他服兵役期满,已经回武汉了。”


班主任点了点头:“是啊,他特地来学校看我了呢。只是他跟まめ......”老师挑了挑眉毛,又问我,“他这次回来是直接工作了吗?”


“不是,还是继续读书呢。老J在2014年入伍的吧,那时不才上大二嘛。学籍还保留着,当然是回来继续读书了。”


我见班主任似乎仍不太明白,便索性告诉她:“我起初也不太明白,可就今年三月的时候,他来我学校找我——巧得很——他入伍后分派的部队就在怀化,那时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原来是他仅仅在大一的时候,除了翘课挂科,其他的各种处分不断,学校里也难呆下去了,家里才想出送他去部队呆上两年,也好解决学籍档案上的麻烦。”


班主任点了点头,而话题自然也被引到我当年大二第一次考出18分的期末成绩这样的笑料上。上唇下唇蠕动之间,灵活的舌头滚将出的话语顺利地潜藏在在冬日里才能呼出的热气之中。当我从学校走出时,行至一元路萧耀南公馆旧址——便是德租界的尽头暨德法租界的边界——再想起午餐时与班主任的对话,惊讶于自己已然将要说的话语拿捏得恰到好处。哪里还有什么犹疑?我心里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而自己也知道如何去处理。我虽然是以局外人的身份被卷入到旧闻中,但现在我俨然一副“好事家”的面孔在距离旧闻中心更远的旁观者面前把玩着话语权,隐去真相,自信满满地说出一部分无碍的内容。


萧公馆面前的中山大道和胜利街恰好成Y字形合拢在一处——典型的民国年间的街道。百年风雨之后,两三个月的租界整修也告一段落,平整后的马路上间杂着新栽种的林荫树,勉强荡去了脑袋中弥漫的尘土飞扬。我不知不觉过了马路,朝着黎黄陂路方向走去。



「分け登る麓の道は多くとも同じ高嶺の月を見るかな」


从山脚分道而行,最多也只能看到同一轮岭上的明月。无论旧城区如何翻新,公馆还是那座公馆,洋行还是那座洋行,哪怕领事馆变成了市政府,追溯本源它也只能是领事馆。眼前艳俗的粉刷取代不了原有的青灰色印象,室内无论怎么装潢,陈设的物件又是何等有趣,终归与房屋的历史搭不上边,充其量作为游客们拍摄的照片中的“旅游景点”。入不了“爱屋者”的法眼,何来“爱屋及乌”。


巴公房子被围了起来,里头的居民也应被迁走了吧。我路过俄国巡捕房,行经美国海军青年会,很快走完了这条街来到了沿江大道上。街的尽头最后一栋历史建筑是宋庆龄在汉口的故居。若从江滩往这头看,这栋建筑是相当显眼的,但我看到的也只是外壳而已。她高寿;她称得上母仪天下;她大胆地同一个革命家私奔;她没有自己的孩子——哪怕这些都是是支离破碎的形象,依旧能拼成一个完整的“女人”或是排列成一个女人真正的一生。


还是今年的夏天,在带着mango和菠萝两个女孩子去江滩的那家“浪漫一生”gay吧的路上,还未到江滩,仅仅是在从江汉路前往江汉关的路上,依旧是mango的一句话勾起了我的思绪。


那天晚餐是我们三人陪まめ和她的男友一起吃的。饭毕分别时,菠萝一如回到了高中时代,笑嘻嘻地伸手迅速摸了摸まめ的胸,まめ也嘻嘻哈哈地“回击”了她。打闹了一番分开后,菠萝有些感慨:“我还不知道她换了朋友,刚才闹归闹,她朋友却好像很警惕呢。她跟老J么时候分的啊,我真的一点都不晓得。”


mango告诉我们,自己的老爸和老J的父亲曾是战友,但谁想到就在去年,老J的母亲还特地来委托她,希望她将老J的心意转告给まめ。


“我也没想到两人分手了。从高中到大学,三四年了吧......”


其实我又何曾想到过两人会分手。去年我20岁生日时,聚会时间没定好,最后只有まめ带了一个陌生的女孩子来为我庆生。晚饭吃的是铁板烧,席间,まめ调皮地拿我开玩笑:“赶紧再找个男友安定下来吧,少在外头野了。”


我笑道:“我哪有你的福气,你跟老J,从高中到现在,一直被我视作楷模啊。”谁知我话音刚落,まめ的笑意收住了,但很快嘴角轻巧地上扬,重新回了一个笑容给我,小声告诉我她跟老J已经分了。恰好这时服务生送来了火焰冰激凌,我便也不多问什么,三人继续开心地享受美味。


分手,在我当时看来并未有什么不妥之处。高中的恋爱跨不过大学这道坎,大学的恋爱跨不过毕业这道坎,时间问题而已。鞋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享受初刻的舒适便会忘了鞋子的外观,靓丽的款式能博人眼球自然也令人顾不上鞋子的磨脚,久而久之问题才会一一暴露出来,积攒多了,一次性的火山喷发便在所难免。


然而这些看似冠冕堂皇,无一不是我浮于表面的臆测。事情唐突,但也不是我这个外人可以随意探问的。


我认识老J和まめ这一对恰好是在因文理分科我转到他们班上的时候。这一对儿仅用一个词便足以概括——最萌身高差。老J许是全校个子最高的男生,身高1米92,,而まめ娇小玲珑,身高1米5多。两人并立在一起,从身后看也觉得颇有趣味,倒不会令旁人在意其他的事。


打架斗殴,仅此一项便可以将一名男生定义为大人眼中的坏学生。可J与其说是坏学生,不如说是不适合待在学校里的男子。出了这个校门,孰好孰坏、孰优孰劣可是轻言便说得明白的吗?他就是一个个子高大纤瘦的男生,再普通不过了。在我眼中,甚至他每天中午带着母亲送来的营养餐和まめ同吃的场景都不值得旁人惊讶羡慕的。恋爱中理所当然的事,难道不是吗?


在这个班上的一年很快过去了,年一过完,经过又一轮的分班后,五个文科班分出了三十多个女生并上五个男生组建了一个新的班级。因教室不够,一大群人被分到了荒僻的实验楼。从那时起,每天中午多出了一个身影来往于孤岛般的教室和楼下的喧嚣之间,这个大个子才越发显眼起来。


我跟まめ都被分到了新的班级。之前仅仅只是点头之交,新班级虽面临着踏入高三的门槛,我却自然而然和包括まめ在内的一群女孩熟络起来。回想起来,老师虽然打心眼里视我为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但他们直到现在哪里知道高三每周半天的假,都被我用去和女孩子们泡KTV了。


在校外能见到老J的次数不多,有时候来到KTV,他在场多半只待一段时间便被父母催促着回家——我总会想到一个调皮的大个子和严厉的父母这样的家庭组合。我没见过他的母亲,但是高中三年我经常能碰见他的父亲。高一高二相对轻松的早晨,下了地铁后,学生们还需要步行一段路程才能到达学校,恰是这一段路上一高一矮两个男人的身影成了学生眼里的风景。一高一矮,身形相当;一个穿着校服,一个套着Adidas的运动服;一个鼻梁上架着眼镜,一个山根上空空如也——两人再无他物在身。当瘦小的我突然注意到前方出现熟悉的背影,便不由自主地改变前进的方向,或穿过小巷,或转进便利店随意看看。时间一长,脑袋中也开始涌出一些趣味——老J的母亲应该很高吧。平日里听闻老J多是约男生去泡网吧,鲜见他打篮球,从营养和遗传来考虑的话,一个高大的带着眼镜的中年妇女的形象迅速成立了。


我因身高原因,一直以来不太愿意和高个子男生接触。倒不是我害怕他们,也不是在心中强做出高人一等的姿态去俯视他们。我时常盯着高个男生的腿——长长的校裤遮掩下的究竟是什么样子呢?倘若我无意中捕捉到这个人的腿型如萝卜,便不免嗤笑;若“光滑的肌理几近透析出纤细的骨架,脚踝和跟腱如雕琢后的美玉”,我便一日复一日的惦念着自己还年轻,长高的机会还多着呢。这两种不同的画面被剪切后,时常播放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的男孩最喜欢将自己的裤腿卷起,晒出篮球鞋,露出自己的腿毛,展现出肌肉绷紧和张弛间的力量——我在旁看着甚至可以嗅到不同人身上的汗臭味。


我没见过老J打过篮球,但他纤长的身躯在那段日子里就像一根快速向前移动的旗杆,我并不追随他,只有那柄旗杆的映像在我心中一直朝前移动着,渐渐地,我也能够在碰见老J的时候主动和他打招呼了。


但是我对老J并不抱有十足的好感,即使我不会讲厌恶他的神色直白地展现出,但嫌恶终归是存在的。他得知我因第一次看GV而兴奋所表现出的不屑;他直截了当地说我不是男的;他嬉皮笑脸地那我和其他女生编排荤段子;他甚至当着女友まめ的面用自己的肢体拿我的身体开玩笑,譬如他突然出现在我身后,突然用他的胳膊伸到我裆下试图将我托起,而我惊吓之余本能地夹紧了双腿,他继而坏笑:“好紧啊!”


这些言行举动刚触发时,我几近吞了一只苍蝇,接着随着时间的消磨,便时而感受到逸散在嘴边的臭气了。直男对“弯仔”最初的态度大多都是这样,臭鼬一般的存在。像老J这样,施展独有的防御手段也不忘搞臭自己。身为男人,他将自己身上不具有的一切制作成标签,酌情粘贴在一个用泥塑的男人身上,最后再拿出一个写着“基佬”的牌子挂在那尊泥塑身上。即使男人平庸,什么也没有,但他有最能彰显他性别的东西——裆下悬着的“小兄弟”。


未完待续······


PS:可以留言想作者互动哦。


编辑 | Seashe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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